矿山（外二首）

唐建东

 

木棉的凝脂正渗入地层

钢炉吐出一串省略号，金沙江

用波纹绣着对岸的断句

 

矿山在午后打了个喷嚏

铁轨便驮着盐粒开始熔化

——有人把汗衫晾在云絮里

 

每个矿工都是倒悬的根须

他们的影子比矿石更重

压弯了暮色的脊椎骨

 

夜班车拉走最后一筐星斗

选矿厂的筛网抖了抖

筛出半坡带铁锈的虫鸣

 

银江水电站

水闸拉开钢铁拉链

电缆在坝体上绷紧成五线谱

涡轮机里，水草正学习用金属的鳃呼吸

 

波纹把天空焊成弧形

铆钉在金沙江中坚守

苔藓沿着泄洪道啃食云的棉絮

 

工人的胶鞋底渗漏地质年轮

每滴汗珠都裹着石英的胚芽

沉入江心，压弯了压力表的指针

 

黄昏在导流洞打了个旋儿

水轮仍在咀嚼星辰

发电机的铁芯，散发着不可或缺的光芒

 

蓝花楹

攀钢的烟囱咳出最后一粒铁屑

四月便悬停在金沙江的秒针上

那些蓝紫色的肺叶

沿着机场路铺展

正在给天空做着雾化治疗

 

背阴处，蓝是凝固的矿脉

当阳光切开云层

花朵便开始冶炼自己的熔点

在攀钢家属区的晾衣绳上

粉紫色的熔浆正浇铸出新的年轮

 

当暮色漫过东华山的观景亭

蓝花楹的影子开始编织

属于这座城市的星空

每一片花瓣都是一枚未冷却的铆钉

将记忆牢牢钉在钢城的骨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