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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王玉军:微信运动
文章来源:《攀枝花文学》2022年第3期  发布时间:2022-06-13
  

  〔作者简介〕:王玉军,四川省作协会员,攀枝花作协会员。多年来一直立足煤矿题材进行业余创作,先后在《四川文学》《阳光》《攀枝花文学》等国内各类文学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数百篇,作品多次获奖,2010年出版长篇小说《煤矿干部》,即将出版长篇小说《井巷壁画》。

  今年七月,老王阳历满六十的当天恋恋不舍的离开了M公司办公楼,真正是到点退休。M公司是H市有名的国有企业,老王退休前是公司下属生活公司的经理,正处级干部。老王在M公司工作了四十年,从小王干到老王,从工人干到科级、处级,可谓功德圆满。

  老王退休前就决定和老伴儿去福州儿子家住,儿媳已经怀孕了,他们准备去带孙子,办完退休,老王就和老伴儿去了福州。老王在儿子家生活了一个多月就跟老伴发牢骚要回H市,他深深感到跟子女一块生活太不自在了。儿子在福州买房时,他们参与出资买了个大房号,意思是退休以后跟儿子一块住,他们还准备把H市的房子卖掉,现在看来,来福州安度晚年真是事与愿违。首先他在儿子家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干啥都不自觉地要看儿媳妇的脸色,在家里走路、说话、咳嗽、打喷嚏都要小心翼翼,另外他看不惯儿媳妇睡懒觉睡到中午都不起来,看不惯儿子两口子动不动就点外卖,也听不惯他们在家讲难懂的闽南话。为此老王很想批评他们,可老伴儿不让,怕儿媳妇不高兴影响未出生的孙子或孙女。

  老王决意要回H市。他做通了老伴的工作,让她留在福州等孙子出生,他借口公司找他核实退休相关待遇的事,只身飞回了H市,过起了单身生活。对于单身生活,老王还是很适应的,早年他和老伴不在一个城市,儿子从小跟着爱人,他过了多年单身生活。对于老王回H市一个人生活,家里人还是比较放心的,主要是老王没什么不良嗜好,也没有什么绯闻,身体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唯一的喜爱就是好打麻将。临走,老伴叮嘱他不要过多打麻将。老王嘴上答应一定少打,心却飞到了麻将桌上。这也是他闹着回H事的重要原因。

  老王回到H市,没了老伴的监督,麻将打得昏天黑地,一天基本上两场,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吃喝也通常在麻将馆解决,没多久颈椎病、高血压、前列腺就找上身来。一日他头晕的厉害,去H市五医院看医生,做了多项检查,医生说他这种情况主要是颈椎压迫和血压高造成的,给他开了药,并建议他少坐多运动。医生还警示说这种情况还有可能诱发脑梗。老王听了不免害怕。

  老王在医院取药处碰见了过去的同事老谢。老谢比他早一年退休,退休前也是M公司的处级干部。一晃他们快一年没见面了,不过以前他们关系不怎么好,因为工作有些过节。老谢很主动与老王搭讪,问老王哪里不舒服了?老王说了自己的情况,也关心老谢怎么了?老谢指了指手腕上戴的多功能手环,说跟他差不多,也是血压高,来医院开降压药。老谢长得比老王高大,也比老王有领导风范,退休的人了,仍好腋下夹着包出门,不像很多老同志好背个挎包。不过在老王看来,老谢老多了,头发几乎全白了,衣着也不严谨,精神头大不如从前。老同志见面最好说健康方面的事,俩人在等着取药的时候,围绕着健康话题聊了好一阵,同病相怜,不由把彼此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老王说起医生建议他少坐多运动。老谢说医生也这么建议过他,他现在每天都走路锻炼,已经坚持大半年了,效果不错,建议老王每天也走路锻炼。老王犹豫着说他身体矮粗胖不太适合走路。老谢感慨着对老王说:“王老弟,咱们身上这些病,多半都是长期吃出来、喝出来、坐出来的,要想多活几年,真得加强锻炼,补补欠账,不少的老同志退休以后都加入微信运动了,你看咱们公司好几个老同志都在微信运动群里。”老谢说着打开手机上的微信运动,给老王看他熟悉的几个人走路的步数。老王看到有他认识的老赵、老杜、老覃等人,他们也是M公司的退休干部,便有些动心了。老谢又说:“去年我退休后建的这个群里,现在发展到二十几个人了,我是群主,负责考核大伙每天的走路步数,督促群里的成员每天坚持走,不能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每天得完成一万步,不然罚十块钱,一个月评比一次,罚的钱大家聚餐搞活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目的是让大伙走出健康来。你也加入吧。”老王有些犹豫,说不在乎几十块钱的事,怕完不成步数丢脸面。他正准备推脱,给他看病的马医生过来和他们打招呼,马医生跟老谢熟,俩人搭话,老谢告诉马医生他正做老王的工作,让老王也每天走路锻炼。马医生对老王说:“走步对缓解颈椎压迫、降血压有很好的效果,你们这个年龄段,走路是非常好的锻炼。你看谢总才坚持走了一年,降压效果非常明显,你得多向谢总学习。”病人最听医生的话。老王听马医生说完,立刻表态说一定向老谢学习,明天就开始走。随后,他用手机扫了老谢的微信,加入到了健步走微信群。他们取完药,老王别了老谢,去了一家体育用品商店购买了运动服装及鞋袜。第二天,老王按照老谢的建议,沿着通往公园山的健身步道开始了微信运动,他每天早上从家里走到公园山观景台,在那里休息一阵再走回来,来回大概五公里,步数在一万两千步左右,完成群里规定的步数还有余。

  老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自打他加了微信运动群,打麻将的次数明显减少,每天将完成走路步数当作首要任务,即使有事耽搁了,也必找时间补上,没被罚过一次钱。他已经参加了两次群里组织的活动,都是群主老谢组织的,活动费用是步数不足者上缴给他的罚款,活动都在一个叫“花之语”的农家乐举办,那里消费不高,环境不错,活动主要由老谢点评一下每个人的走步情况,表扬完成好的,鞭策完成差的。老谢当领导多年,讲话诙谐幽默,说得众人笑声不断。等吃过饭,几个人一伙,摆摆龙门阵,玩上一阵棋牌,都十分开心,感受到了老有所乐。老王加入微信运动后重新认识了老谢,觉得老谢最大的变化就是没了以前那个牛皮样儿。老谢以前可不这么低调,退休前他是公司实权派干部,深受领导器重,在很多场合表现得牛皮哄哄,或者说飞扬跋扈。相比之下老王只是生活服务公司的经理,有人笑话他是管环卫扫地的经理,想牛皮也没资本。他们之间的过节就是因为老谢有点看不起老王造成的。老王看到老谢接人待物的态度变了,也就愿意和老谢多来往,多交流了,有事没事常联系。

  就这样,老王通过老谢结识了不少爱走路的新朋友,其中有个叫小何的美女。很快,小何跟老王就熟络了,时常主动约老王一起走路。小何三十出头,模样姣好,身材也好,她告诉老王,她走路是怕长胖。有了小何陪伴,老王走路的兴趣更浓了,劲头更足了,两个月下来,老王的体重减了两公斤,头晕的毛病也大有好转,精神状态明显改观。

  不料老王在微信运动中遇到两件意想不到的事,并且这两件事是同一天发生的。那是进入十月的第一个星期天,那天还刚好是老王阴历六十岁的生日,他在金福酒楼订了一桌酒席,请了十多位亲朋好友参加他的生日宴,其中就有老谢和小何。

  生日这天早上,老王等到九点酒楼开门营业,先去酒楼点完餐,才沿着通向公园山的健身步道出发了。那天天气真是不错,堪称秋高气爽,天空形状各异的彩云布满天空,初升的太阳透过散漫的云朵照耀着城市,一派温馨。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花草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微风徐来树梢摇曳,花香扑鼻,老王行走在树荫的斑斓之中,心情十分愉悦惬意,他戴着耳麦听着音乐信步走着,他感到自己的步骤和力量来自微信运动。老谢对他说,微信运动可以看到个人的运动量,也可以说是观察个人健康的体温计。老王对此深有同感,现在他不跟家人住一起,每天老伴和儿子都十分在乎他的走路步数,倘若走得少了,他们会问什么情况?意思是不是身体出了状况。老王为了不让家里人替他担心,即使身体不舒服,也坚持完成了步数。老伴儿每次电话过问他的身体,他都乐观地回答:“身体呗棒,吃饭呗香。”这会儿,他想起一个单元住的闫老太太,说是跟儿媳妇合不来,快九十岁了还一个人住。她儿子跟自己的岁数差不多,时常早晚来看她,实际上就是看她是否安好?想着再见着闫老太太的儿子,建议让他们母子加上微信运动,这样,他就可以随时观察到老人家的健康动态了。

  老王最喜欢听着有节奏的音乐走路,这样他会感觉到自己的步伐走的有节奏、有力量,不像多数上了岁数的人,走的拖沓无力。老王今天戴的耳麦是儿子快递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在网上搜了下,这款漫步者耳机值八百多块呢。他有点嫌贵了,老伴儿在电话里说的很直白:“你啊,身体保养好了,把一个月万把块的退休金多拿几年啥都有了。”他想到这里,心跳不由忽悠一下加快了,他是想到自己借钱给小何的事了,他下意识地感到自己借小何两次钱有些草率了。他和小何通过老谢认识不过一个月,她竟开口跟自己借了两次钱,第一次五千,第二次一万。老王当干部几十年,“小金库”还是比较丰厚的,这也是他给人炫耀的资本,比如他就跟小何炫耀过自己“不差钱”。自然等到小何开口给他借钱时,他豪爽地连理由都没问,就乐呵呵地到银行取了钱给人家了。他前几天和老谢聊天,得知小何也向老谢借过钱,老谢说小何的心眼特别多,一直说搞投资,却不告诉做什么。老王问老谢借出去多少?老谢摇头苦笑没说。老谢问老王小何向他借钱没有?老王摇头否认,说没有。过后他觉得把钱借给萍水相逢的小何有些不靠谱,另外她也感到小何的确有心计,两次借钱小何都是陪着老王去银行取的钱。老王想到第一次小何找他借钱,他准备微信转账给她,小何嘴巴甜甜地对他说:“王叔,微信转,要手续费的,我陪您去银行取,省点是点多好啊。”他想到第二次借钱给小何,老王问小何借钱干嘛用?小何却嗔怪说:“哎呀,王叔,人家就是搞投资手头有点小紧张,您害怕我不还您啷个吗?”弄得他连连否认。耳机里正播放着一曲《路灯下的小姑娘》动感音乐,老王明显感觉到自己合不上节拍,脚下有些踉跄。

  老王走到公园山观景台,见小何独自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手机,小何看见老王没像往常那样喊王叔,只是瞟了他一眼,又低头鼓捣手机。老王坐在她身旁,问了几句闲话,小何回答的很懒散和心不在焉。老王发现小何今天情绪不佳,用手机不停地发送着什么?老王不再找小何说话,仰在椅子上看眼前的风景,此处是公园山的最高处,不远的标识牌上标着海拔高度1345m,此时浮云已经散尽,悠悠蓝天下蜿蜒的金沙江犹如一条绿色的绸带装扮着这座城市,老王眼迷离着眼前的美景痴痴地想事,突然他的耳旁传来了嗡嗡的“敌机”声,老王睁大老眼警惕地搜寻着,看清是一只蚊子。秋蚊子狠毒着呢,让它来一嘴,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挥手赶了几下仍见那只蚊子在自己面前飞舞、挑衅。老王心里骂了句:“我老皮老肉的有什么吃头?赶紧滚蛋。”那蚊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竟直奔小何去了。老王的目光也随蚊子转到小何身上。老王趁机转头看一旁的小何,这丫头长得是挺漂亮,长发盘在头顶上,一张好看的鹅蛋脸,长长的眼睫毛虽然是假的,仍旧动人。修长白皙的脖子下面紧跟着是耸起的乳房,一套黑色品牌短袖运动装在她身上显得十分得体,白胳膊、白腿透露着她的美丽和性感……美色并没有打动老王,此刻他更关注那只蚊子。小何似乎没有察觉到老王窥视她和“敌机”在她周围盘旋,那只蚊子轻轻落到小何的左大腿上面,老王跟着蚊子看到一条白皙而浑圆大白腿,也看清那只蚊子的摸样,那畜生长着花白相间的细长身子,胸部有一对翅膀和三对细长的脚,长着一张尖嘴,一双小眼睛,还得意地闪动着一对翅膀……老王顾不上多想,挥起右手对着那花蚊子一巴掌拍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老王的巴掌落在大白腿上,花蚊子顿时毙命。

  小何惊叫一声站立起来,横眉怒怼老王,厉声叫道:“你干啥子嘛?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嗖。”说完她朝着老王冷冷一笑,在他们对面的一棵树丫上取了另一部手机,对着老王扬了扬,风一样的去了。

  老王慌忙站起来,喊了两声“小何”,不见答应,他突然想到小何偷拍录像的事,不由疑惑起来,难道这是小何使得套?故意让我拍她的大腿?他望着手掌上蚊子残余的尸骨皮毛,紧跟着紧张甚至害怕起来,他开始意识到小何动机不纯,这会儿八成是去报案去了,公园派出所就在观景台下面,要是小何报案,不出十分钟警察就会到。老王后悔不该拍那只花蚊子,一想到接受警察的盘问,不觉得血压就高了,头晕沉沉的,抬眼望眼前的景色不再是那么妖娆美丽,天空也不再光鲜,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黯淡无光的。老王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斜歪在椅子上胡思乱想……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荒唐,自己的老手爪子怎么那么贱?美女的大腿是随便拍的吗!到哪里也说不出个道理来,那只花蚊子又没有咬你,关你屁事啊……这事传出去,自己的老脸可往哪里放啊?老王越是乱想越发感到头晕,脑袋里犹如一盆混沌的浆糊。

  果然小何带着警察来了,不对,是警察带着小何来了。老王立起身子清楚地看到两名警察押着小何向他走来,还有一名女警察,小何手上带着手铐。老王惊愕得眼睛直了,连嘴巴都张开了,他吃力地站起来,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警察对他进行了身份核实,也看出了老王的惊慌,男警察告诉老王,他们是市公安局反诈大队的,小何涉嫌诈骗罪,已被抓获,请老王去公安局配合调查,叫他不用紧张。老王听到警察没问他拍大腿的事,心里略踏实了点,他看着一旁垂头丧气的小何满腹狐疑,她是诈骗犯?继而想到自己借给小何的钱,又实在想不出小何对自己用了什么诈骗手段。

  于是老王跟着警察去了市公安局,接受了询问,他如实说了借钱给过小何的经过。警察问有借据没有?老王说没有,但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小何不让他微信转账了,怕留下证据。

  通过询问,老王知道小何是一个诈骗团伙的成员,专门利用美色实施诈骗行为,重点对象是老年人,有不少人上了他们的当,其中就有老谢。老王还得知警察抓获小何是老谢报的警,提供的线索,警察告诫老王要吸取教训,切莫随意借钱给外人。老王唯唯诺诺,庆幸自己还没有陷得太深,他很想问问自己借出去的一万五还能追回来不?但没好开口。

  老王在物品保管处取了手机出了公安局,已经十一点半过了,他惦记着他的生日宴,估计有的客人都到了,看到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是他请的客人和家里人打的,但其中有一个陌生电话,他看是本地的号码,便回过去,是老谢的爱人胡嫂打的。他早认识胡嫂,但没存她的电话。胡嫂也跟他的老伴差不多,多半时间在儿子家带孙女,只不过在本市的另一个小区,老谢也是不习惯跟儿女住在一起便一个人住。胡嫂悲兮兮地告诉老王说,老谢今天上午十点,突发脑溢血,送到市中心医院没抢救过来已经“走了”。

  老王听了大为惊讶,说早上还见老谢在微信运动群里走了五百步呢?胡嫂说那是老谢人生最后的五百步。胡嫂哭诉说老谢的死是微信运动害的。老王惊诧。胡嫂说老谢微信运动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骗子,不知道女骗子用了什么魔法,让老谢背了家里人前前后后给了女骗子六十万。胡嫂问老王他认识这个女骗子不?老王没敢说认识。但老王忍不住问胡嫂他怎么知道老谢被骗了?胡嫂说他昨天晚上回家跟老谢说在碧桂园买房交首付的事,这是他们早定好的事,现在要交首付了,胡嫂回家找老谢要钱。老谢瞒不住,说搞投资了。胡嫂气的跟老谢吵架,把此事给儿子说了。老谢的儿子在政府工作,听了就感到老谢被骗了,要报警。老谢不让,把钱要回来就得了。他给女骗子打电话,让她还钱,不然报警。女骗子接连给老谢发了好几张她和老谢暧昧的照片,说要报警他就把图片发朋友圈。老谢看了照片当时就脑溢血了。老谢临走,就说了“报警”两个字。胡嫂说她赶紧打了120和110。老王想到肯定是警察接到胡嫂的报警,定位了小何的位置将她抓获的。老王想去和老谢见最后一面,胡嫂说遗体已经送殡仪馆了,老王问了出殡日期,说他一定参加。老王打的到了金福酒楼,众人一边埋怨他不接电话,一边祝他生日快乐。但老王没有快乐的感觉,他一直想着老谢最后的五百步是怎么走的?继而他想到自己,终于他忍不住,将自己微信运动被骗的事对大家讲了,众人听了都唏嘘不已。

       责任编辑:召唤

  【创作谈】

  好好走路

  王玉军

  多年来,我一直下沉煤矿一线,对煤矿生活可谓了如指掌,创作了一批煤矿小说,比如长篇小说《煤矿干部》,短篇小说《塌陷事件》等。我虽非常熟悉煤矿生活,或者说就在煤矿里生活。但是,“生活”绝不等于“小说”本身,换句话说,要把“生活”变为“小说”,就得作者用敏锐的艺术触觉,去感悟,去提纯。

  《微信运动》这篇小说,自然是从现实生活中截取的一个片断。写的是老年人的退休生活。人,总是要老的。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在单位,无论干部还是工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离岗退休,从“大集体”回归到“小个体”。如何健康、尊严、体面地安享晚年,既是每个老年人面临的问题,也是事关每个家庭幸福和社会安定的一件大事。由此,触动了我用《微信运动》去探究“老年人世界”的想法。

  在公园、小区、湖畔……我们几乎都能看见人们匆匆行走的身影。走上半小时、一小时或者更多时间后,他们各自打开手机里设置的“微信运动”,看自己的步数,也看群里他人的步数,暗暗比较、竞争。也就是说,“微信运动”不光是健步走的一种时尚运动,似乎也成了一个人是否健康的风向标。小说中,我试图借助“微信运动”勾连老谢和老王的退休生活,展现他们尤其是爱上微信运动后,两位老人“行走”的幸福时光以及遭遇的不幸。

  当下,健步走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老年人居多。走路,看似一种平常不过的简单机械的运动,实则是一剂缓解颈椎病、高血压、高血糖等症状的特效药。走步,既然能走出健康,走出快乐,走出幸福,何乐而不为呢?然而,小说中的老谢和老王,走着走着,却走偏了方向,步入误区,走出了烦恼,走出了痛苦,甚至,走着走着,不慎失足于小何早已设置好的温柔陷阱,痛失了宝贵生命。

  一失足成千古恨。《微信运动》这篇小说,是我虚拟的一个老人世界;老谢、老王、小何们这些人物和他们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也是我虚构的。单单就老年人被骗的艺术形象,使得我想起黄咏梅荣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父亲的后视镜》里同样被骗的“父亲”。无论是我的《微信运动》里的“老谢、老王”,还是《父亲的后视镜》里的“父亲”,好在都是小说家们虚构的老年人被骗的伤痛。殊不知,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却不乏其人、其事。

  诚然,打拼工作了一辈子的老年人,都非常渴望有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渴望拥有一片无与伦比的“夕阳红”。而拥有这一切的前提,唯有两个字:健康。有医学专家证明,走路,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锻炼,尤其适合老年人群体。《微信运动》是我第一次将笔触伸到老年人,既有他们外表的鸡毛蒜皮的生活,也有内里的精神层面的观照,说到底,就是对老年人怎样过好余生的退休生活,如何提升生活品质,进行深层次的探究与拷问。

  路,在路上;路,在脚下。《微信运动》是一则警示,更是一则温馨提示:要想健康,多多走路;要想幸福,好好走路。

  【编辑札记】

  掘一口属于自己的井

  召 唤

  “约克纳帕塔法县”,是美国作家福克纳倾其一生来努力构建、描写的“邮票那样大小的故乡”。如果偷换一下概念或者说法,“约克纳帕塔法县”,就是福克纳为自己发掘的一口井,他发表的十余部长篇小说与绝大多数中短篇小说,就是从这口井眼里喷射出来的。

  诚然,在文学创作上,古今中外的作家们都在自己“邮票那样大小的故乡”掘一口属于自己的井。比如莫言的“高密东北乡”、毕飞宇的“苏北王家庄”、迟子建的“北极村”……似乎没有这些尽管是假设抑或虚拟的地名,作家们就接不上地气,找不着北,其所谓恢宏的艺术建构就是空中阁楼。那么,本期推出的本土作家王玉军,也可以说,他一直在“邮票那样大小”的“太平煤矿”开采原煤,从中筛选、冶炼、淬火,提纯小说素材,书写煤矿生活。

  从长篇小说《煤矿干部》到以《塌陷事件》为代表的一系列中短篇小说,以及这篇《微信运动》,王玉军无不在他熟知的煤矿构建小说世界。也就是说,作者的每篇小说,几乎都是从煤井里采掘出来的,其底色,总是闪耀着原煤质地的光芒。六千余字的《微信运动》,像一块遗弃在煤渣堆里的原煤,却被火眼金睛的作者“拣”出来,以当今流行的手机设置的“微信运动”计步器,巧妙地将老王、老谢的退休生活勾连“运动”在一起,既有抱团取暖、老有所乐的温润与愉悦,也有被美色蒙骗欺诈的“一把辛酸泪”。老人,尤其是丧偶独居、渴望身心有“伴”的老人,像老谢一样不慎一脚踩空,跌落美色陷阱一命呜呼者,不乏其人。

  微信运动,自然有益身体健康。如果“运动”过度、越界,就会适得其反,甚至闹出命案,比如《微信运动》里的老谢因被骗六十万而丧命。如何平安幸福地安度晚年?无疑是《微信运动》为老年人摁亮的一盏红灯。

  当然,就作者以及文本而言,还有许多亟待跨越的“坎”,比如文字的粗糙滞涩,叙述的摇摆飘忽,“故事”有余“灵气”不够,还有句式、语言、气韵的美感不足,自然给作品留下了一些缺憾。记住,小说,绝非故事。小说的特质,就是需要作者诗意地、艺术地去书写生活之美、呈现人性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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