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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哲思与日常的诗意——羽童诗歌印象
文章来源:《攀枝花文学》2020年第4期  发布时间:2020-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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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童是一个坚守自己诗歌理想的诗人,读她的诗,就似聆听,其心路历程在抑扬顿挫间缓缓展开。她生活在攀枝花,从熟悉的生活中提炼诗意,于羽童而言,《水边书》和《寻人记》更像在经年岁月中打磨出来的结晶。我时常会被她那些清新的诗句触动,那种阅读的回响,在胸中久久激荡。

  《水边书》共分五卷,分别是“低纬度的节气”“水边书”“赞美诗”“在仁和”以及“秋深帖”。曾有人评说:“《水边书》以金沙江水域构筑诗人生命意识、情感意识的诗歌框架,真诚地以自己真实的女性身份和个人生活入词,表达来自生命最深处的体验,由此写出人类普遍的悲欢离合以及命运感。在多重暗示与隐喻里,让读者真切地感受到女性内心世界的浩瀚广漠,情感天地的风云诡谲,精神力量的雄浑巨大。”这是对诗人丰富细腻的创作进行了精确地说明。诗人对事物的观察首先来自于身边的体悟。但我想补充的是,《水边书》既在地域之内,又在地域之外,在展开生命思考的同时又对生活经验进行着提炼。在羽童的诗歌中,她对生活场景的描写,并不仅仅是简单描摹,她还带有一种审视和思考,让词句与生活的经验发生碰撞。所以羽童的诗歌不曾空洞,也没有晦涩的感觉。在创作技法上,她拒绝意识流和口语的渗透,她始终保持着语言的优雅,让诗意纯粹地推进。于是她的诗歌呈现出女性的哲思与真诚的抒情姿态。

  长诗《寻人记》是“寂寞之歌,寻觅之歌”,也是“女人成长史、精神史以及宗教仪式”。《寻人记》是《水边书》的思辩延续,可以说其中的立意更深、更宽。它们都是经过“时代”洗涤的诗名,是美学淬火的言说,所以更加真诚透彻。

  诗人大解说:“女性诗歌,大多数是作者的身体史,同时也是个人的心灵史。”《寻人记》从文本上来看,是诗人上下求索的过程。她在纷繁复杂的世界关系中,凭借着自己的敏感与内省,试图建立起一种能够完善自我,满足自我情感需求的联系。《寻人记》是向内的,这种对于心灵的探索,有着原始的张力和情感诉求。然而她也巧妙设疑,读者不禁会问要寻的人是谁?诗人为什么要找寻她?羽童开启了探索的秘密,并试图留白,让阅读者去探索回味。这使得“寻人”有了层次,情感融入情节,并被附着上繁复的色彩。

  杨献平在《序·攀西的“独好”诗歌景象》中谈到,“羽童的这些诗歌让我觉得了一种来自女性的深度,或者说,女性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对世事的感触、对人生和情感的理解,显然是男人不可及而且无法理解的。女诗人似乎都在以一种特殊的别致触角拨动人心和人性的神经,有时候会蜿蜒抵达最深处,使得读到者倏然为之震动。这可能是我看重或者说对羽童诗歌最深切的观感和印象。毋庸置疑,羽童是有才华的,也是有心机的,她的诗歌技术自不必说,但羽童能够用诗歌带给人另一种‘体验’,而且诗歌始终不俗,自我超越并且有所确立,这在当下的女诗人当中,也是极为难得的。”

  北野更是在《跋·对镜寻人的难度》中直言,“一个女性的身体里,藏着“多重暗示和隐喻”, 藏着诡谲的风云,这是可怕的,她把自己逼成了术士或巫师?经过羽童的处理,川西南这片大地有了精神史和宗教意义:春天的油菜花长出薄裙;树叶里的果实,在乱世上颤栗;月光下的女子既生羽毛,也生狐皮;埋入水底的尸骨,在秋风中升起阴影;只有向日葵是泛滥的,它们都是万物衰亡和欣欣向荣的嘴唇;一去不复返的岁月,任你泪水滂沱,也不能映现真理的面容……”

  今天的诗歌外表繁荣而缺乏内里,羽童的诗歌却有着锋利的光芒,她切开生活的疼痛面,让我们看见诗人一颗悲悯之心,同时,那些鲜明的地域特色,是诗人用女性独特的感受,来为自己的生活寻找诗意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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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在仁和》这首诗中写道,“我开始熟悉这座城市最南边的行政区/熟悉这里的建筑,菜市场,买早点的地方/挤最早的一班公交车,与当地的人一起去赶场//开始习惯穿平底鞋,以更卑微的姿势走路/右手拎竹篮,装满青菜萝卜蒜苗,外加芒果石榴核桃/左手举雏菊月季夜来香三角梅熏衣草满天星//在仁和,我爱上了家常,爱上了一日三餐/爱上了缓慢的力量,简洁的折叠和擦拭//在仁和,日子铺排成皇家典礼,自酿的/葡萄酒,有着红楼梦那样的色泽和质地”,这是一首典型的日常化的诗歌,生活的细枝末节,更能彰显诗歌的情感力量。那些在诗人笔下自然生成的人间烟火,清淡而迷人。让人想起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羽童日常生活的别具一格,就好在这个“悠然”上。

  “水边书”可以视为空间诗学的典范。她对金沙江畔的书写,是一种情感上的回归,因为富含深情,所以很普通的生活场景以及司空见惯的事物,也能被她营造出浓郁的诗意氛围,而达成对“和谐”的观照。正如她在《我喜欢的》中所感慨的那样“我喜欢这里的河流/喜欢它一眼望不透的丰富/在它的波涛之上和最深的尺度中/埋藏着一些月光的碎片”,如果没有平日里情感的细腻储存,没有诗意的审视,是很难写出这样的诗句的。

  《田园赋》大有魏晋名士的清淡意味,“我在六楼种菜,把一块小小的阳台/分隔成阡陌纵横的四方田/最左边那块长出一棵番茄,果小,皮薄/味甜。穷人家的孩子,有清洌的好品质/不必出落成大家闺秀的模样/番茄,红一粒就食一粒/没有若大的庄园屯积,这万贯家财//最右边那块,长出一棵苞谷/不用踮脚,叶子已够着云端/苞谷丰收了,整整二百七十三粒/供来年播种,为我省下了一辆马车/以及找寻,去集市,最近的那条路”,如果你只是简单地看见了诗人在六楼种菜这样一个简单地生活场景,可能就会误读这首诗背后所潜藏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精神世界。诗人是借“田园”来与庸常的俗世和解。“不必出落成大家闺秀的模样”这样画面感强烈的诗句,以及“苞谷丰收了,整整二百七十三粒”这样具体数量的罗列,都是一种对现实生活的芜杂、繁复情绪的消解。

  羽童的短诗,有着自己独特的诗歌气质。她的诗歌中也暗藏着属于她自己的独特的自然密码,所以我们在阅读一个诗人的诗歌时,不能简简单单从字面上去理解诗歌的意思。要从诗歌语言的表象潜入其中,去读懂诗歌的内蕴,只有这样,才能解锁密码,采摘诗歌内里绽放的纯净而素雅的花朵。正如羽童在《酸葡萄》中所描述的:“我的诗歌即将饱含着春天的气息/我要把它,献给一颗没有生锈的种子/噢,一颗酸葡萄的种子,和她自己的故事/酸葡萄,比过去更幽暗,它将使我收到/一件皱褶的绸衣,一条路延伸出的锈色/以及从紫色到紫色再到紫色的幕布/直到酸葡萄融入黑夜,直到它的光发自/内部,直到舞台上闪烁着萤火虫”,诗人似乎将自己的智慧频道和直觉频道调成了共振,作为语言的使用者,羽童发挥着女性对于直觉运用的天赋,抓住灵感的“此刻”,从而进行着有效地记录。《酸葡萄》写出了生命气息的萌动,更把一个鲜活的命题生活化,纯粹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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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的长诗创作,为当下的汉语诗歌提供了题材借鉴。正如前文所说,羽童在长诗里所要追寻的,就是一个诗人的心灵史和精神世界的溯源。读《寻人记》,我仿佛看见诗人在回望自己的成长历程,回望自己的童年和青春,透露出种种不舍。诗人在“出世”和“入世”之间徘徊。一方面,她不愿意与世俗生活同流,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归入世俗生活的行列。所以长诗《寻人记》展开了求索的主题,诗人其实就是在寻找存在于历史事实中的自己。而这个“自己”是指向灵魂的诘问。

  比如诗人一开始带着孑然孤独的基调,“骨头里的文字,冷静地红/我从春天起身,回到果实的内核/带着木质的香,缩小,小在宽敞的梦里//我把群星弄丢了,包括银河的浅/我就要关门了,你还没来”,实际上,这就是情爱萌发的心路历程。因为没有具体的指摘对象,包括《第二天》所写到的:“停靠在长椅上的人,单薄,微凉/有伪装的意图,不知/如何向河水表达,被弄痛的声响”,也只是表达了诗人的一种感受,一种朦胧的情感和一种彷徨的心态。

  这种日记式的诗歌写作,更多的是从情感出发,感性多于理性,像绵延的江水,又像展开的丝绸。个人经验更多的作为一种参考,隐没在诗歌之中。不能单纯地从表象来解读诗歌,我建议读者在读长诗《寻人记》之前,可先阅读诗集《水边书》的后记,看一看作者在文学创作乃至诗歌写作上所走的曲折之路。读完之后,再回转头来看长诗《寻人记》会有很多感触。

  在“寻人”的过程中,诗人荡开笔墨,让女性的长情在诗意中蔓延,曲曲折折,回环反复,又冷却的痴情,有白热化的炽烈,同时也有情感的节制。我看到了诗人发情中的敢爱敢恨,也感受到了诗人面对世事沧桑所表现出来的困惑与同情。精彩的句子,俯拾即是,诗人对于五十天后的诗歌书写,更多的是让诗歌自行往下走,让诗歌沿着自己的秘径向前。诗人在这时,已经融入到诗歌之中,完全凭借着灵感来抵达彼岸。

  像“我把脸埋进颤栗的午后,我穿着裙裾/站在水中央,露出粉色的脚趾头/我是女人,是缠绕你的植物/我站在风雨的斜坡或峡谷,在月光下染手指甲/我是狐狸,是诱饵和魔法/我怀抱西南地图,是幽秘的林带深邃的河流/不解的迷宫,我是你收复的边陲河山”,语言中的隐喻和象征自然生成,读起来让人眼前一亮。如果细细去回味,会为诗人内心涌动的那种对女性自身“弱”的一面的呈现和坦露,而心怀同情,甚至落泪。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温柔”和“美丽”,更像是一种情怀的生发,以及对真爱的渴望。

  《七十七天》中,诗人感慨道:“末世码头,只剩下沉船,战乱和窒息/心念的星辰隐居,时间独自完成它的行程/受伤的雪从陡峭的季节,从攀西大裂谷的燧石上/降落下来,在群山的沉默之上结晶和寒冷/分离出今生的翡翠玉”,在诗歌中,“受伤的雪”和“群山的沉默”表达了诗人的一种生活态度和澄明的人生境界。面对人生的纷繁复杂,诗人选择了“分离出今生的翡翠玉”,泛着光泽,透出光明,给自己也给读者一个明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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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童是一个安静的诗人。她的安静近乎于隐士的生活。从她的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出,她醉心于自己营造的诗意空间,在诗歌的生活中,实现自己的诗歌理想。让生活化的细节变得诗意化,让诗意化的细节,落在纸上,成为诗歌的句子。

  羽童也是一个有着青春情怀的诗人。她始终本着一个诗人的初心去写诗,不让世俗的污浊对她写下的每一个字,哪怕有一点的污染。她似乎也研究和实验过各种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法,从《水边书》到《寻人记》,她一直在诗歌的表现形式上尝试着突破,有语言的创新,也有陌生化的追求。

  羽童更是一个内心敏感且有着良好审美感觉的诗人。一缕阳光,一滴江水,一个寂静的午后,只要走入她的创作视野,都能生发成让人颤动的意象。“你是今生唯一为我歌过的夜莺,迷人的嗓带/你缔造城堡,我的主人,如果你不喊叫,就将它们噬咬/河山归你,雏鸟在迎着你展翅,枕着你的歌声/我眼泪缤纷,身姿妖娆”,当我读到这样的诗句,我会情不自禁地发问,诗歌是什么,诗歌不就是像这样,展示人性的纯洁之美以及对这份美的执著守望与呵护么?

  在日常生活中捕捉诗歌的灵感,再将灵感转化为诗句,这正是羽童保持诗歌创造力长久不衰的重要原因。

  

   (作者简介:周维强,男,1986年出生,浙江文学院青年作家(诸暨)班学员。评论发表于《中国当代作家研究》《中国艺术报》《浙江作家》《上海作家》《泉州文学》《当代教育》《青年作家》等。获2019年闻捷诗歌奖、2019年浣纱文学奖、云南北大门文学奖、《诗刊》《人民文学》征文奖。 

 

           责任编辑:曾 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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