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会滋养一方的文学。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作为中国十大钢铁企业的攀钢，其文学创作也取得丰硕成果，出现了一大批创作势头良好的文学人才，在省内甚至国内产生过一定的影响。对于一个身处偏远山区的钢铁企业而言，无疑是令人瞩目的。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目前攀钢文学创作前景不容乐观或难以再现鼎盛时期的辉煌。

　　一、攀钢文学创作现状

　　（一）队伍锐减，人才凋零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攀钢曾一度涌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三人，四川省作家协会员二十六人，常年从事文学创作的爱好者近两百人。可以说，彼时队伍庞大，力量充足，成果突出。然而截至二〇一九年七月，还在攀钢在岗任职的中国作协会员仅一人，四川省作协会员仅剩二人，其中一名省作协会员基本已放弃写作，经常从事文学创作的爱好者不到三十人，出现了文学创作队伍缩水严重、青黄不接、后继乏人的现象。

　　（二） 水平下降，发展失衡

　　就目前而言，仅诗歌创作还保持一定水平，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基本难以取得大的成果，与以前比较存在较大差距。

　　二、存在问题的主要原因

　　（一）市场经济冲击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市场经济大潮汹涌澎湃，一些本来文学功底扎实、创作势头良好的作者耐不住寂寞，最终选择离开了攀钢。辞职、调离、退休等种种原因，是攀钢文学作者直接减少的主要原因。与此同时，攀钢员工近十年几乎是只出不进，无新人补充，文学创作全靠老作者苦苦支撑。

　　（二）创作动力不足

　　文学创作是相对个人化的行为，在企业经营发展过程中，文字锦上添花的功能大于雪中送炭的作用。再加上部分领导对职工文学创作认识不足，甚至认为是不务正业。比如，很多单位对反映本单位各方面工作的新闻报道实行层层奖励，而对创作难度大、时间周期长的文学作品却分文不奖。在攀钢企业中，写新闻报道的职工是很受重视的，而文学作者鲜有走上满意岗位的。这些用人机制在一定程度上挫伤了作者的积极性，在现实利益的刺激下，作者很难保持文学创作的“定力”。

　　（三） 作者自身因素

　　创作持续力是业余文学作者面临的最大也是最普遍的问题。攀钢没有专业作家，面对社会现实，作者是不可能一心一意从事写作。首先，必须做好本职工作，保证自己有一份稳定的工资养家糊口，区区稿费自然是靠不住的。其次，随着攀钢一次又一次的改革，人员从最多的近十万人，减少到当前的四万三千人，工作量大大增加，在繁重的工作之余，能坚持业余文学创作的作者人数寥寥无几？第三，年龄结构老化，攀钢职工目前平均年龄四十三岁，文学队伍也差不多，精力与锐气已被渐渐消磨，创作势头受挫下滑。第四，作者文学功底较为薄弱，积累不够，思想缺乏深度和锋芒，眼界缺乏广度和高度，对当下国内外文学创作缺乏关注，创作与文学发展现实严重脱节。

　　三、攀钢文学创作态势

　　（一）诗歌创作，亮点可陈

　　诗歌是目前攀钢文学创作有亮色呈现的门类，以领军人物马飚、刘成渝，后起之秀温馨、陈建为首的攀钢诗人逐渐找到自己的创作方向，以工业为创作背景，在诗歌创作领域独树一帜，逐渐引起省内外诗人及编辑们的关注。虽说这种关注还有限，但在文坛万象中，毕竟也是一抹风景。

　　马飚、刘成渝、温馨、陈建等人的工业诗有一种成熟纯正的诗学品质，其现代性是建立在传统基础上的，对传统进行再造的现代性，是民族性和现代性的有机结合，也就是中国语境下的现代性。他们的文学脐带和中国传统文学的母题从来就没有断离过。

　　作为时代的参与者，马飚、刘成渝等人用诗歌见证了当下时代生活，抒写了追摹个人心路历程的精神史。用严肃的目光审视，他们并非依循旧例成规——采用大气磅礴的宏大叙事和恢弘浩大的巨型神话来完成这一切，而是将生活中一个个闪亮的断面切片，结撰串连起来，铸成一个坚实的整体，横亘在读者起伏的视线中。

　　需要提及的是矿山女诗人温馨，她生活在企业最基层，她的工业诗与其他诗人的工业诗无论在语境上还是在美学上都有很大的不同。温馨的诗歌总体是叙事性的，用诗歌叙述现实的美好与疼痛。这是温馨诗歌创作的最大特点。当下的很多小说、诗歌或散文，太精巧，太华丽，过于注重文本结构、修饰技巧和语言辞藻，却忽视了“文以载道”的本质，因而少了筋骨和力量。温馨诗歌的成功之处在于关注现实，她写矿石，写工作场景，写焊接，写矿场上的小花、栏杆及蓄水池，于平平淡淡点点滴滴中，立体地抒写了她及身边矿山工人内心的欢乐或悲伤，表现出对生活对命运的悲悯情怀。“发乎于心，现乎于行”，她左边是工人，右边是工人，脚下是矿石，这时候的诗人之作，是最有力量的。

　　（二）小说创作，任重道远

　　攀钢的小说创作，曾经也取得较好的成绩，曾有两名作者的小说登上《人民文学》。过去，刘育贤、周强、元丁、张和胜、黄河、芳夫、曾继国、徐吉勇、梁山华、绿牛、朱均、孙艳梅、许世源、朱达炼、黄文进、张雪梅等小说作者，不断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作品，体现出攀钢小说作者群的团体实力。现在，小说创作却成为攀钢文学创作的“硬伤”。近十年来，在岗作者中，除了邓岚心的小说创作还有一定进步外，其他乏善可陈。目前，攀钢职工中还在写小说且尚能保持一定水准的作者不过三五人，产量还低，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的作品凤毛麟角。虽说文学创作是较为个人化的事情，但失去了团队的推动力、影响力，小说队伍“孤军奋战”“自生自灭”的状况一时难以改观。

　　邓岚心与诗歌作者温馨有相似之处，虽工作环境不同，但都算是一线员工，工作相对单纯，不用花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写宣传报道或公文材料，不用为“体现领导意图”而苦恼，因而对文学尚能保持一颗“童心”，文学创作保持着一定的纯粹性。攀钢其他小说作者已经有些落伍，从语言到手法都有些陈旧，只有邓岚心的小说理念还基本能与当前中国的小说创作保持同步，她的《没有影子的人》《斩妖师》等小说，都把重心放在对人性的解析上，叙述张驰有度，具有一定的艺术性和思想性。而姚春早、元丁等人的小说，仍然保持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比如《中年妇女》《政工师》《一个人的丰收》《存折》等，直接或间接描写了社会特殊群体的生存困惑，描写了土地流失，以及现代经济对人格的塑造。这些小说题材本身没有问题，但在文字表达上尚缺乏震撼人心的力量。

　　目前中国网络小说发展迅猛，热度持久不衰。攀钢也有部分作者参与其中，但值得一提的只有陈启垠和他的《中国禅宗演义》。此书史料详实，从菩提达摩开始，把中国禅宗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展现在读者面前。目前已经完成八十万字。然而，在“史料”与“演义”的有机结合上，在文本可读性上，作者还应下大功夫。而且，作者以现代人口吻，用调侃式的叙事风格进行创作，稍显油滑，与禅宗这一主题欠和谐。

　　（三）散文创作，欲说还休

　　在攀钢文学爱好者中，散文创作者占据多数，散文产量也远远大于小说、诗歌。近十年来，攀钢作者散文的创作态势和实绩，可以用“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来形容。

　　攀钢作者的散文没有特别突出的创作主流，游记、反映亲情和表达生活感悟的居多，鲜有力作。这些作者大多是沿着自己的旧套路在中规中矩地进行写作。从语言上来看，不乏清灵别致、清新活泼之作，但若一再炮制，近乎雷同，也易让人渐渐感觉平平无奇，乃至厌腻。这些作品时时略显矫揉造作，以及叙述语言的烦冗单调等问题。在思想的探索上不疾不徐，在情感的力度上不强不弱，在人性的观照上不深不浅。从整体上看，存在文风飘浮、表面化的问题。他们也探讨人性，但总是在人性应该具有的深度和宽度之前浅尝辄止；它们也折射一个时代的社会生活，但总是在社会生活最要紧的“现实感”上避重就轻。在这些散文中，多弥漫着一些稀薄的时代气息或者情调，鲜有强力触及和表现这个时代人们真正的生存处境和精神疼痛。

　　纵观近十年来，攀钢作者的散文也有较为厚重之作，比如邓岚心的《盛开》、刘成渝的《铁之歌》、元丁的《师父》、孙玉华的《切换》、陈小荣的《江之恋》等，这些作品都共同关注了钢铁大工业，用钢铁的触觉去探寻人性和命运，有诗意，更有深度。此外还有先后获得《攀枝花文学》年度优秀散文奖的《本是一粒尘》《同学少年》等，它们从沉重的往事中深度挖掘小人物的命运，具有历史和命运的双重厚重感，算是攀钢散文作品中不多的亮点。

　　著名作家意西泽仁归纳了散文创作的三种境界：第一种是赶时髦，不会长久；第二种关注现实，但你知道的大家都知道，没有自己独特的思考；第三种境界——写出你心中的“秘结”！把你心中最感人的那点东西告诉读者，你的作品就是成功的。姑且不论这种归纳是否准确，但至少说明了如果散文创作缺乏作者的个性魅力是无法成为好作品的。散文“形散神不散”， 但形“散”也罢，神不“散”也罢，都应运笔如风、不拘成法，尤贵清淡自然、平易近人，“煞有介事”的散文不是好散文。如果没有作者对生活的细细咀嚼和深深体味，没有读者对作品底蕴的感应和共鸣,攀钢散文很难实现自身的价值。

　　实事求是地说，对于攀钢目前的文学创作，攀钢文联尚无特别有效的方法去推动去发展。现主要采取了几项措施：一是创造条件，搭建平台，为作者提供更多更便利的创作、学习、培训、交流以及创作采风等渠道；二是建立激励机制，对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作品进行奖励；三是较大幅度提高了《攀钢视窗》的稿费，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作者的创作成就感，提高了创作的积极性。总体而言，攀钢的文学创作，在诗歌领域尚能一搏，其他文体前景不容乐观。

（作者：陈元丁）